產業轉型一直是重點政策(或口號)之一,尤其在疫情後,許多國家提出綠色振興,希望在振興經濟的同時進行轉型,將產業引導往更永續的方向,以低污染的方式走得更長遠。綠色振興的其中一項方針是數位轉型,何謂數位轉型?資訊上網公開?線上會議?手機支付?這些我們現在已經很熟悉,還需要什麼轉型?達成數位轉型的方式很多,其中一種是區塊鏈(Block chain)。近期越來越多關於區塊鏈應用的討論,也有越來越多產業和企業嘗試應用區塊鏈在其產品服務上,其中包含永續發展。但,什麼是區塊鏈?區塊鏈的應用在達成永續目標上如何發揮作用?
數位轉型
數位轉型是一個結合數位科技與既存營運模式的過程,從營運流程、價值主張、顧客體驗、數位文化、到徹底轉型,成為一個極為靈敏,以顧客的價值與體驗為核心,且不斷更新、持續轉型的組織。--- Masa Chen
產業需要轉型,因為社會環境在變;企業需要轉型,因為消費者正在改變。越來越多的消費者不再只是根據產品或價格做出決定,反而密切關注品牌所說的話、做什麼事以及支持什麼立場,而依此作出選擇。員工也是如此,員工不僅僅是為了賺錢而加入一個公司,更會去選擇理念相近的企業,而為它貢獻。所以,現在的企業不只是根據它的財務業績而繁榮,還取決於它們如何為人類社會和地球環境做出積極的貢獻。
前言提到的網路作業、線上會議等,只是數位化,藉由數位產品和服務來提升效率、生產力;但是轉型涉及文化的變化,這需要對人員、流程和技術進行徹底的重新思考。數位轉型是在組織的各個層面整合應用數位科技,來推動核心業務流程和營運,包含商業模式、產品、流程到文化等。以創造新的競爭能力與方式為目標,在整體上進行改變,更重視顧客在意的價值,包含服務體驗感受、產品對社會產生的外部效益,而不只是考量企業生產的效率。
以商業模式而言,透過數位科技的應用,在原有的市場中,創造新的運作方式,讓原本已經飽和的市場出現新的機會。例如Uber線上叫車的系統,轉變了原有計程車產業的商業模式。除了科技的方便快速,在新的商業模式中,更強調顧客服務感受的價值,因此開始帶動整個計程車產業系統的轉型與升級。電商服務也是商業模式的轉型,線上購物改變了以往零售業的產業結構,打破地域與時間限制,商家與顧客可以在各個時間點接觸,且觸及範圍變廣,進貨、倉儲與消費、選擇的模式都與以往有很大的差別。商業模式不只改變企業的生產和銷售,也會影響顧客的消費模式,而造成產業的整體轉變。
數位轉型應用在產品上,則是以新科技創造競爭優勢。在市場中推出新概念產品,可能影響或破壞原有市場,甚至開闢新興市場,引領產業走向新的發展方向。例如這幾年電動車和自動駕駛的崛起,都是應用科技將產品推向新的階段:強調「價值」的新導向,包含消費者開始注重環境污染的公益價值,和消費者乘車享受的顧客感受價值。這讓原有的汽油車產業感受到必須轉型的壓力,否則若跟不上進步速度,很快就會在市場中被淘汰。因此這也是帶動產業轉型的方式之一。
除了在商業上的應用,歐盟2019年發布的「綠色新政」(Green Deal)也將數位轉型列為重點政策。人工智慧、5G行動通訊網路、雲端計算及邊緣運算、和物聯網等數位科技的發展,能夠快速、有效地監測氣候變遷所帶來的影響,是綠色經濟能否能達成永續目標的關鍵競爭工具。為了達成永續目標,歐盟的「歐洲氣候法」草案中,也有針對中小企業提出碳中和及數位化的具體指導措施,協助歐盟境內的中小企業獲得融資,及作為綠色轉型的經濟框架。因此數位轉型不只是企業在市場中取得先機的手段,更是整體產業走向永續經濟的關鍵工具。
區塊鏈與永續
區塊鏈的概念大概在幾年前,跟隨比特幣一起出現(區塊鏈的第一個應用就是在比特幣上)。區塊鏈是一個分散儲存資料的方式:每一筆資料自成一個區塊(block),且用密碼學技術像鏈子(chain)一樣,將每個區塊串在一起,故稱為區塊鏈(Blockchain)。每一個區塊鏈上的資料都分別儲存在不同的雲端上,核算和儲存都是分散式的,每個節點都需要自我驗證、傳遞和管理,並且需要取得其他成員的共識,才能寫入新資料。所以區塊鏈是一個去中心化的分散式資料庫,透過集體維護讓區塊鏈裡面的資料更可靠。可以把它理解成是一個全民皆可參與的電子記帳本,每一筆的交易資料都可以被記錄。而去中心化的特性,讓區塊鏈能夠在永續發展上發揮作用。
以能源為例,傳統的能源體系中,電力公司佔據主導地位,集「發電、輸配電、售電」於一身,以中心化的系統控制電網、把電輸送給個人和企業;即使自家擁有再生能源發電設備,其剩餘電力也必須透過電力公司電力網輸送,才能再統一轉售用電。另外,大型的集中式發電廠,與龐大的輸配電力網路,會使能源在轉化及傳輸的過程產生大量耗損。而且集中式管理也承擔著「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」的高風險,若電力公司出現問題,整體電網就會停擺,而造成「大停電」的狀況發生。因此中心化的能源供應系統,不是提供永續能源最好的方式。
相對地,以分散式的發電方式來供電,可以就近供應負載需求,進而提升能源效率。在消費端自己產電(例如屋頂式太陽能板),透過能源儲存裝置與智慧電網,調配用電需求。無需經過輸配網路,可以避免輸配過程的損耗,更省下大筆輸配網路擴張與維護的費用。因此分散式電網是未來的發展趨勢,而這意味著雙向能源流動成爲一種可能。但是目前雖有數百萬生產能源的個體存在,卻還沒有一個好的體系來實現價值交換。能源如何進入電網、如何賣給其他需要的人、如何獲得公平的回報,這些目前都沒有明確的解決方案,無法進行剩餘電能的交易。
而區塊鏈的去中心化特性,正好符合分散式電網的運作模式。最常見的應用是社區間再生能源交易電網,透過區塊鏈與住戶的再生能源設備、電網及儲能設備連結,追蹤能源消耗和交易,讓住戶彼此間能夠銷售多餘或是購買所需的再生能源電力;並透過區塊鏈來做價格制定、費用支付擔保的協議調控,提升交易透明度與可信任度。透過區塊鏈建立的再生能源交易電網,可以實現即時結算、在地能源交易,提高電力分配效率,從而鼓勵更多人進行可再生能源的生產,並充分利用所產生的太陽能。
在交通上,區塊鏈的去中心化特性,也提供永續交通一個新的方向。交通行動服務(Mobility as a Service)是依照顧客需求提供客製化的交通選項的服務,並依據即時交通資訊和動態來調整路線和交通建議,並連結各種交通工具,及提供多元付款方式。在提供這項服務的過程中,許多資訊(例如交通動態)可以藉由區塊鏈來獲取。此外,區塊鏈也能助長共享汽車的發展。2017年豐田汽車和麻省理工學院合作,研發透過區塊鏈協定,讓車主、車隊和車廠能匿名、自主、安全地分享汽車安全相關資料,提高車輛安全性;再進一步讓車主能交易共享車位、載貨空間,甚至出租自己的汽車。他們也研究藉由汽車感應器回傳的資料,判斷是否為安全駕駛,依此降低保費、獎勵安全開車。另一家新創公司則結合大眾運輸和其他永續交通方式,例如顧客步行或使用腳踏車時,會經由智慧手機追蹤並由區塊鏈認證,藉此取得代幣,而此代幣則可讓顧客在使用大眾運輸時用來換折扣,或租車時享有優惠,以此鼓勵永續交通。
區塊鏈與供應鏈
區塊鏈的另一個特性是,每一筆資料一旦寫入就不可以再改動,只要資料經過驗證後,就永久的寫入該區塊中。這個技術是透過 Hashcash演算法,一種容易被驗證但難以被破解的函數,所以無法輕易回推原本的數值,資料也就不容易被竄改。每個區塊得出的值也會被放進下一個區塊中,讓區塊鏈之間的資料也都被正確的保障。
「記錄整個供應鏈的事務數據,且無法被修改」這項特性應用在供應鏈上,有非常大的優勢,能夠建立透明、可追蹤的產品流程。因為從原料到零售店的每一個過程都被記錄下來,而且無法造假,提供生產者和消費者檢視生產過程的機會,最終實現永續生產、物流與消費。現在有些認證平台開始嘗試使用區塊鏈,作為公開化資訊的方式,讓認證機制更具可信度。例如Fishcoin 開發出可交易的代幣鼓勵漁民提供所捕獲的漁獲訊息,讓原本不透明的漁業變成是可追蹤的。而且這些數據將隨著供應鏈被不斷移轉,從魚販、餐廳、最後移轉至消費者手中,或是研究單位與環保團體。藉由資訊的公開,讓永續漁業不再那麼遙遠。
另一個例子是BanQu,它利用區塊鏈的透明性,幫助農民獲得銀行存款和貸款的服務。因為有些銀行不承認中盤商開的收據為有效銷售證明,甚至有些中盤商不會開收據給小農,所以對銀行而言,這些農民是沒有收入的,自然不會接受提供任何金融服務,包含貸款。而BanQu提供農民一個驗證經濟活動的平台,在每次銷售後,會提供詳細的交易細節,來證明他們的生產與收入。這個平台除了幫助小農獲得金融服務,還能幫助企業追溯供應鏈。例如啤酒生產商AB InBev與BanQu合作,透過監控作物的銷售,更清楚了解供應鏈中的農民獲得多少工資、何時獲得報酬,並追蹤從農場到啤酒廠的產品標籤。這可以帶動積極的社會和環境影響,因為愈來愈多消費者在意自己的採購行為是否達成社會與環境永續,而消費者的關注也會影響到企業的生產與選擇。
供應鏈的透明性在食品安全的應用上也非常有幫助。食品業複雜的供應鏈缺乏透明度和責任歸屬,從農場、牧場、運輸、屠宰到零售、餐廳等,整個過程都有病菌感染食品的風險。因為無法即時監控供應商,所以無法防止感染,也不能在發生問題時(例如食物中毒事件),針對性地抑制疫情,更沒辦法知道問題的來源。而藉由區塊鏈記錄供應鏈的過程,除了監控食品的來源、交易、位置以及處理細節等,向供應鏈中所有的參與者,提出可認證的產銷履歷,也可以追蹤作業人員。來自不同供應商的員工和督導人員,可以被賦予特殊的加密許可,進入區塊鏈環境中,監控彼此已認證員工的活動,例如是否執行適當的消毒和殺菌程序。此外,還可結合無人機、傳感器、追蹤器、智慧恆溫系統等物聯網技術,擷取和蒐集數據,從產地追溯、產品加工、分銷到產品出售的產品足跡都一清二楚。如果產品在運輸過程中出了任何問題,可以追溯每一個監控管理流程,找出事發時間和地點。
分享你的產品旅程,以及你的事業對環境和社會的衝擊
SDG9是打造有韌性的基礎設施,促進包容與永續的工業化並推動創新。基礎設施的提供和產業的創新,都需要新科技的輔助來進行轉型,以上案例都是區塊鏈在基礎設施與產業上的廣泛利用。碳交易市場也是區塊鏈應用的另一種可能,區塊鏈可以改變碳交易缺乏能見度、可追蹤性、不同管轄權的標準與規範、以及重複計算問題的限制。
區塊鏈的應用還有許多種可能,很快地也會出現比區塊鏈更新穎的數位科技。但數位轉型的重點不在於科技本身,或是應用多少新型高端科技,而是後續整體的永續轉型。區塊鏈的透明性和可追蹤性,讓消費者知道自己買的產品經歷過什麼過程,企業也不再能逃避消費者對於永續生產的要求。追蹤零售產品的生產成本與碳足跡,有利於煤炭、石油或黃金等資源採購的透明化,進而帶動生產模式的改變、減少資源消耗,達到循環經濟、循環社會的永續目標。
我們說過不能仰賴科技來達到永續,因為我們不需要過多的「新產品」,我們需要的是「新方式」。數位轉型可以改變舊有的不效率、不永續的商業模式,也提供我們誘因、動力與方向。不再以野蠻的剝削、爆發性成長來換取進步,而是以民主的方式進入更永續的世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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